夜色沈浸如水，自閑山莊被層層陰霾所覆蓋，連蟲鳴聲都是不能聽到絲毫。

而青玉壇的弟子皆是緊緊盯著少恭所在的位置，沒有發出任何聲音，謹防他有異動，說到底，雷嚴還是對他有所防範。

雷嚴此刻佇立在少恭一側，見他遲遲沒有下手便催促道，“少恭，你還不動手？”

變成葉沈香模樣的慕靈此刻真是急的滿頭冒汗，她之前本想說出她的身份的，哪知少恭不著痕跡地用手指在她喉間輕輕一點，她就再也說不出什麽話來，只能瞪大眼睛發出一些嗚鳴聲。

“壇主何必著急。”少恭瞥了眼她驚慌失措的表情，緩緩擡起了手，橙色光芒在他手心聚集起來，只待他的手掌在她額頭輕輕一拍，她恐怕就要灰飛煙滅了。

“唔……唔……”危機感在她心底不斷蔓延著，她便更加拼命掙紮起來，瞳孔中倒映的只有少恭冷漠的神情。

原來……原來在她將死之際，還是會這麽害怕……

瞳孔中少恭的手掌離她越來越近。

她害怕的閉緊了眼睛。

——屠蘇輕松地背著她站了起來，在這暗夜中寂靜的小道上緩緩向前走著，走了幾步卻是突然開口道，“這三年來，你應該吃了不少東西吧，”過了一會兒他淡定地說道，“重了不少。”

——“你回家了也好，這一路來曲折不斷，你離開了，也不會再連累你。”

——“不管你有沒有找到你想找的東西，抑或是你娘的病有沒有治好，我都希望，你能夠像以前一樣開心快樂。”

——“不要去找他。”屠蘇緊抿著嘴唇望著她，雖然只有短短幾字，卻是莫名帶著一絲執拗。

…… ……

可是閉上眼，為什麽想到的，都是悶葫蘆……

“上路吧。”

少恭的語氣平淡，手掌就這麽輕飄飄地往她的胸口拍去。

“少恭！”屠蘇一路拼命趕來，在趕到自閑山莊時就是見少恭一掌拍向慕靈，他忙喊出這句話時就見少恭已一掌落在慕靈身上，慕靈口中吐出一口鮮血，像風中的一片雕零的葉子，閉緊雙眼無力地倒在了地上。

少恭收回手掌，平靜地回過頭看向宛如被抽去了靈魂的屠蘇，看著他的臉龐一瞬間褪盡了血色，看著他的手顫抖著，不敢置信地看著倒在地上的慕靈，早已沒有任何波動的心……除卻麻木似乎還多了一些興奮。

這世上，還是有人跟他一樣痛苦，一樣沈浸在無邊的深淵中啊……

陵越和晴雪等人此時也是緊隨著屠蘇來到了自閑山莊，在看到倒在地上生息全無的慕靈時，紛紛都是震驚地說不出話來，唯獨只有跟著前來的葉沈香若有所思地望著倒在地上的慕靈。

“少恭，你殺了她？”千殤是第一個從這一幕中驚醒過來的，不敢置信地看著反倒是一臉平靜的少恭。

“少恭，她不是葉沈香……”蘭生眼裏閃著淚光，哽咽了幾聲，困難地說道，“她是……她是慕靈啊。”

少恭擡眸註視著他們，出乎意料地回道，“我知道。”

蘭生等人皆是錯愕，蘭生不敢相信地望著少恭，“那少恭你還……”

“為什麽……”一直沒有作聲的屠蘇的眼中布滿了血絲，擡首死死地盯著少恭，手中的焚寂顫動著，已隱隱有著脫鞘之意。

“巽芳和桐姨還在他的手裏，屠蘇，”少恭輕嘆了一聲，“我將你當作兄弟，你……不要怨我。”

“唰——”

刺耳的出鞘聲陡然響起，紅黑色的光芒乍然出現，只聽“嘭”的一聲巨響，焚寂已是深深地插入了地上，裂縫從它四周瘋狂地蔓延開來。

“少恭！”千殤望著從少恭手臂上不斷淌下的鮮血，驚訝地瞪大了眼睛。

青玉壇的弟子見長老被刺傷連忙將眾人團團圍住，拔出劍警惕地望著他們。

少恭沈默地捂著傷口，眼底的光芒寒如冰雪，盯著對面煞氣滔天的屠蘇，嘴唇輕輕動了動。

“歐陽少恭，”屠蘇面無表情地望著他，手掌一翻，牢牢釘在地面上的焚寂就是飛入他的手中，“今日，我就要讓你為她償命。”

“蘇蘇，不要啊！”晴雪見他似乎已被煞氣控制，情急之下驚呼出聲，卻屠蘇似乎沒聽見她的聲音，雙手執住焚寂，右腳在地上重重一蹬，飛身毫不留情地砍向少恭。

“少恭！”雷嚴見狀心中也是一驚，畢竟少恭是要為他煉制長生不老藥的，若少恭死在這裏，他多年來的心血不就毀於一旦了！

念及此處，他也不管屠蘇此刻煞氣附身法力大漲，硬著頭皮要將少恭拉開，卻在他剛出手的那一刻，瞥見了少恭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，還未反應過來，屠蘇原本砍向少恭的焚寂就是突然轉變方向，以雷霆之勢狠狠地刺向他的罩門處。

雷嚴慌忙後退躲避，卻還是被威力大漲的焚寂給刺中了胸口，吐了一大口鮮血後就是重重地摔在了地上。

“雷嚴，今日你還不受死！“屠蘇將焚寂執於一側，冷眼瞥向大口吐著鮮血的雷嚴，少恭步子一邁，站在了屠蘇的旁邊看向臉色難看的雷嚴。

“你……你們……少恭，你竟然背叛我！”雷嚴捂著胸口，臉上的表情不斷地變化著。

“用脅迫換來的忠誠，又能多長久，”少恭用憐憫的目光看著雷嚴，“若你不是那麽貪心，或許就不會淪落到這個下場。”

“當年你屠戮烏蒙靈谷一族，今日，我就讓你血債血償！”屠蘇對雷嚴早已是恨極，烏蒙靈谷的事，肇臨的死，統統與他相關，自己只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！如今終於將他擒下，連一刻都不想多等待，只想用焚寂，去飲他的血！

只是雷嚴老奸巨猾，就在屠蘇要用焚寂殺他時，他飛快地丟下幾枚霹靂彈，院中立刻就是被煙霧所籠蓋了，等煙霧散盡時，雷嚴與青玉壇的弟子早已不見了。

“歐陽少恭，若想救巽芳和寂桐，十日之後便拿玉橫來秦始皇陵找我！”

雷嚴的身影早已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中，只剩下他的聲音從遠處傳來，少恭聽見臉色便是變了些。

屠蘇見他跑了提起焚寂就是要追上去，卻是被少恭伸手攔住，屠蘇恨意正盛，哪管的上少恭，反手就是將少恭的手揮開，剛想走時卻是聽少恭門哼了一聲，回頭就是見少恭的衣袖早已被鮮血所浸透，不自覺就是停了下來。

“少恭，你的傷……”屠蘇的嘴唇動了動，懷著歉意道，“對不起。”

“無妨，”少恭搖了搖頭，“不過雷嚴早已跑遠了，你追不到的，”

聽少恭這麽說他便也是流露出一絲不甘，正想開口說話時便聽見晴雪驚呼了一聲，就與少恭紛紛轉過頭看向他們的方向。

“蘇蘇，少恭，葉沈香不見了！”

…… ……

葉沈香突然不見讓所有人都是措手不及，只怪當時所有人都將註意力放在了雷嚴身上，並沒有註意葉沈香的離開。

可如今，是葉沈香用秘法與慕靈換了身體，她若不在，又如何將二人的身體換回來，那慕靈……豈不是一輩子，都只能做一個游蕩在世間的孤魂野鬼？

每次想到這裏，屠蘇心中就是一窒，看著仍昏迷著躺在床上的慕靈，手輕輕地覆蓋上她的手，眸底閃著堅定的光芒，“慕靈，我不會讓你變成那樣的。”

如果她真的變成了那樣，那麽他……便會一直陪著她留在自閑山莊，不會讓她孤獨一個人……

晴雪獨自站在房門口，看著被微弱燭光照亮的房內，卻是沒有推門進去。

她垂下頭，勉強笑了笑道，“算了，我還是別進去了，蘇蘇現在……應該想要一個人陪著慕靈吧。”

她轉過身正想離開時一個高大的身影突然就是從她面前冒了出來，嚇得她差點就是叫出聲，看清楚是千殤後才是拍了拍胸脯松了口氣道，“千殤大哥，你怎麽走路都不出聲啊！”

“我說晴雪妹子，你這話可不對，不對啊啊，”千殤笑瞇瞇地附在她身邊道，“明明是你在這裏想什麽想的出神，沒註意到我罷了，”千殤喝了口酒，接著打趣道，“你一直在這，不會是對屠蘇，還戀戀不忘吧？”

“千殤大哥你說什麽呢！”晴雪被點中心事便心虛地加大了聲音，“我……我是來看看蘇蘇有什麽需要的，千殤大哥你那麽閑怎麽不去找葉沈香啊！”說完她就是拉著千殤往前面走去，“走了走了，趕緊去找葉沈香吧！”

“哎哎，慢著，慢著啊，我可要留下來照顧少恭啊！”

…… ……

陵越、紅玉、蘭生與襄玲在自閑山莊和林子中都是找了一個遍，可都是沒有葉沈香的蹤跡，眼見著時間一點點流逝，每個人都是心急如焚。

要是葉沈香離開了這裏，天地之大，都不知要去哪裏要尋她！

襄玲在找了好幾個時辰後終於也是累得不行了，腳一軟就是坐在了一塊石頭上敲著自己的腿，埋怨蘭生道，“都是你啊，要不是你跟那個晉磊長得一模一樣，那葉沈香也許還不會心生怨氣弄出那麽多事來！”

蘭生聽襄玲說完眼裏的光芒也是黯淡了些，葉沈香怨氣那麽重，的確與他脫不了幹系。

“蘭生，”陵越見蘭生有自責之意便回過頭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，“蘭生，此事與你無關，你不必自責，你不是晉磊，數百年過去了，晉磊他也早該化作枯骨了，這只是葉沈香的執念而已。”

“枯骨……”蘭生聽陵越說到這個詞時突然一楞，喃喃重覆道，“枯骨……墳墓……”他的眼睛陡然一亮。

“是賀文君的墳墓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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